58、麻辣蝲蛄

走了之。如今倒累得当爹的一大把年纪了,连安居之所都要典卖还债。
沈渺来本是为了再往下谈一谈讲讲价才来的,但当着这满脸愁苦悲惨的老翁的面,又有些讲不出来。
之后她想想,自己又好到哪儿去呢?她如今也算欠了谢家一大笔钱,等铺子盘下来,还得装修,她自己也是积蓄一扫而空,若是不讲价,这来了汴京后挣下的所有银钱全得搭进去。
于是咬咬牙,该怎么谈还是怎么谈。
药罗葛自然更偏向那老翁,毕竟房价愈高昂,他所抽的利钱也更多,因此二人一直唱双簧似的对着沈渺诉苦,说那店主老翁如何凄凉,前阵子险些跳河去了,家里如何惨淡,老婆子已经气得卧床,膝下还有孙儿与儿媳妇,一大家子没了着落。
沈渺一直沉默地听着,直到药罗葛与老翁你一嘴我一句地说完了,她才笑了笑:“若是要比身世惨淡,奴家只怕比店家您还要惨,我爹娘没了,还叫婆家休弃,膝下也有三个弟妹嗷嗷待哺,细论起来,奴家岂不是更难?人活在世上,哪有不难
的,您说是不是?店主老丈的难处我很同情,但同情归同情,这铺子,还得按公道来论。”
在给谢家拉投资时,沈渺已经把这铺子的情况打探好了,前铺不太大、后院更狭小,已空置了两三年未曾修缮,屋瓦都烂了好些,听闻里头也是邋遢得很,好几年没有打理过了。
自打那做肥皂团的商贾破产退租后,这铺子便一直没租出去,听闻便是因这店主老翁有些贪心,一年涨好些租银,租户不慎损坏了一点墙面或是地台都要加价赔偿,后来名声愈发不好了,连风水不好谁租谁倒的传闻都出来了。
沈渺一下把铺子的底儿都掀了,药罗葛也只好无奈地看向了那老翁。原本二人先到,便商议着要涨涨价,毕竟这沈娘子是个年岁尚轻的小娘子,又刚来汴京城不久,不知道行情底细也正常,没想到人家是有备而来,一点儿也不愿意上当。
“再者,有句话奴家也明说了,望您听了不要生气。您这铺子我是打听过了的,挂在牙行处快一年了也无人问津。说实在的,您家铺子若非正好在我家铺子边上,我也是瞧不上的。之所以能坐在这与您讨价还价,也全是因为想两处合为一处,贪
图个便利而已。您若是一味要抬价,奴家受不住这高价,便去别处赁个大铺子也是一样的,不必死守着您这一间,您说是不是?”
这话说得那老翁有些惶惶不安了起来。的确如沈渺所说,他是急卖,如今之所以拿乔,也不过是为了多换点钱,日后回了乡,想着能多些积蓄糊口。
但人家不好糊弄,便只得作罢了。
最后又是唇枪舌战,沈渺拿足了气势砍价。真不是她狠心,而是这铺子相当于后世首都二环买间一千五百万的老房子,砍下来一点儿,那节省的都不是一点儿。这回不像是收养陈?一般,家里多一双筷子多个人的事儿,而是一百贯与两百贯的
区别。
自私一些便自私一些吧,何况,那老翁的败家子赌光家财也不是她撺掇的啊。
达能兼济天下,她穷,她得先独善其身。
之后足足耗了一个半时辰,两边都为了自个的利益据理力争,说干了唾沫,连茶都续了三回了。沈渺最后将一千五百贯的售价,砍到只剩一千两百五十贯,且要求这几日便尽快去衙门办手续交付。
幸好她急,那店主老翁比她更急,他自然同意早些去官衙转户,也好早得钱财。
沈渺跟谢家借了一千贯,加上自个存的五百贯,这样算下来约莫还能余个二百五,嗯......挺好,这数字挺吉利的。
不过去官府印契得缴纳契税,药罗葛又得收取佣金,之后她还得凿墙、修瓦、铺砖、购置桌椅板凳,估计还能有不少支出。
最后估摸着能剩二百贯都悬。
谈好了,药罗葛便先让沈渺与那老翁一起签“正契”,一式四份,上面已提前写好了房屋具体位置、面积、结构、卖房理由和价格,原房主预计何日离业等等,沈渺看得仔细,药罗葛也逐字逐句地念给了那老翁听,之后两人又各找了两个讼师作
为担保和见证,沈渺找的自然是邓讼师,有自己熟识的讼师把关,才不容易被骗。
当然,请邓讼师出马,得花钱。
幸好契书上没有做手脚,最后各自签上姓名即可,这老翁不会写字,便由药罗葛和他那一方的讼师代笔后由其画押。
又相互约好了明日去官衙盖印的时辰,沈渺便微微一福身,与他们道别了。
她紧紧攥着那契书走出小茶楼,天色都晚了,凉风一吹,她才发觉自己后背都紧张得有些汗湿。
她真的买了一间房子了!还是在千年前的汴京!从此小面馆,便能变成“中面馆”了!
真不可思议。
回了家,有余和顾婶娘已经来了,顾婶娘自发地替她备好了烤鱼的辅菜,摆好了满条案的陶盆,预备迎接夜市的食客们了。
沈渺也忙撸起袖子煎鱼,这时后院门又响起来,活似泥猴的湘姐儿先大呼小叫地进来了:“阿姊!我们捞了两桶!足足两大桶!”
她兴奋极了,哼哧哼哧地拖进来满满当当一大桶的鳌虾,里头的虾还活着呢,时不时便跳出来一只,于是湘 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