底板。
他空肚子和济哥儿跑了一大圈,的确饿了。
沈渺见他吃得急,还怕他吃不饱,关心道:“水煎肉馒头灶上还有呢,九哥儿要不要再添一个?”在她眼里,九哥儿这岁数放在后世,还是能吃穷老子的半大小子呢,多吃些才正常。
不等谢祁张嘴回应,砚书已经率先端起了他装肉馒头的小碟子,站起来一本正经地道谢:“多谢沈娘子,如还想要吃一个。一会儿便让奴来帮有余收拾碗筷吧。”
谢祁瞪了他一眼。
有余不知道他说什么,只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,便转过头冲他傻笑,砚书只好也冲她咧嘴,两人便对着傻笑个不停。
满桌人都被他逗笑了,唐二忙起来进灶房给他取了个底部焦面大的,抬手揉着他的脑袋,脱口道:“砚书跟我那小老弟儿一般大,瞅着俺就稀罕。”
沈渺瞄了唐二一眼,见他提及弟弟的神色并不凄苦,看来已是放开胸怀了,便也放心下来。唐二先前在观莲节那晚上与福兴喝了个大醉,沈渺放了烟火回来,福兴倒在房里呼呼大睡,唐二却默默地抱着大水缸掉眼泪,哭得没声响,嘴里小小声
地喊着小娘。
沈渺过去推推他,他却不松手,对着那水缸颠来倒去地说话。
从他喝醉后吐露的那些话,沈渺才猜了个七七八八,原来,与其说唐二是被后娘卖的,不如说是他自愿的。
他那后娘才比他大八岁!他爹死了,他那后娘便想领着自己亲生的幼子去投奔娘家舅舅,但办完事,一穷二白,仨人路费都凑不齐。
“......实在走投无路了,偏这节骨眼上俺弟又病了,咱们仨的衣兜合起来竟比脸都干净,药钱付不起,被药铺伙计扣在铺子里不让走,俺小娘抱着起烧的弟弟急得直掉泪,于是他便说了,让她把俺卖了吧。”
“俺爹死了,其实俺就算偷摸走了,不管她也行。但他又愣看不过眼,临了还是想给她留点儿钱用,至少给她和老弟换够路费、药钱和两件棉衣,否则天寒地冻,她娘俩走不到家便冻硬邦了。”唐二醉眼迷离,对沈渺絮叨絮叨,又笑起来,只是
比哭还难看些,他是容长脸单眼皮,一笑眼睛便只剩一条缝了,他声音低下去,“这样最好了,硬跟着她也是拖累她,没这便宜大儿在身边,她日后哪怕带个小的也能嫁人。”
沈渺这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,她先前听牙保说唐二是被后娘卖了的,还觉着奇怪呢。他那么大人了,都成丁了,哪儿去不了?
如今算是解了惑了。
但隔日酒醒,唐二便只字不提了,福兴、阿桃谁也不知他还有这样一段往事,沈渺更不愿多话,权当清风过耳,什么也没听过。
在她出神的时候,济哥儿正跟谢祁打听下月院试的事。
这府试放榜才没过时日,衙门口又贴了院试的日子了,惹得满大街都在议论今年的增科取试的事儿。不过大多都是对此乐见其成的,学子们不必再等一整年便能参考,开酒肆食店和客店的商贾更是高兴,每日都是客满盈门,周掌柜的书局笔墨
纸砚也卖得紧俏,没人不高兴。
谢祁笑着回道:“正好陪你们去留,回来便要赴考场了。”
谢家人都去春庄度秋了,连方厨子都带走了,谢祁和砚书成了没人管的,交了三十贯钱的餐食费,日日跟着沈渺吃三餐。
沈家平日里吃啥,他们吃啥。所以沈渺要去陈留镇白家村操持流水席,谢祁与砚书便也像小尾巴似的跟着走。
沈渺却没错过他眼底泛起的一丝忧虑,轻声道:“九哥儿可是担心会不顺利?要不要明儿我们陪你去太清观买两张符,也算求个安慰。”
没法子,九哥儿这命数,估摸着只能靠玄学了!
谢祁摇摇头,还没说话呢,砚书又学着大人模样叹了口气:“娘子别白费心了,你说的这些符啊褂的,家里以前全试过了!人家应考都拜孔夫子、文昌帝君,我们家不一样,我们家拜钟馗、关公和土地神,考学出门前,还给九哥儿跨火盆、烧
艾草,从头到脚都挂满了各大寺庙、道观、庵堂求来的平安符、桃木剑、五铢钱,压根不起用处。”
说着说着,还往两边一摊手。
沈渺大受震撼,这什么邪附了身么?那么难驱啊!
谢祁被沈渺看得哭笑不得,无奈地别过头去。
18......
他方才其实不是为了自个是否会倒霉而担忧,而是想到官家这次增科隐藏在背后的意思??扩大取士人数,增加科考试次数,必将造就大量寒门子弟进入官场,可官位就像沈家菜畦里的萝卜坑,一坑仅容一萝卜,有入之者,则必有出之者。
那被贬谪罢官的,又会是谁呢?
他在这样的激流中参加科考,即便考中了,或许也很难授官。
谢祁心里看得清明透彻,但没想过就此放弃不考了。
科考更多是对他自己这么多年读书的一个交代,官家的圣意他也只是揣测,至于官家想抑制世家到何等地步,明面上无人知晓。
大势所趋,担忧也无用了,想来车至山前,径必现焉。
这些隐忧不在眼前,日子还是照样过。转眼间,便到了去陈留镇白家村的日子,白老三一大早便派了辆大平板车来接了。>
64、官家食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