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海??便是海哥儿的大名,他蹲在墙根底下连着吃了三回汉送来的烤鱼,吃得上火嗓子疼,才悻悻地停了,否则他能再吃几天都不腻。但这下,他屋子里都积攒了三只陶盆了,这东西占地方,他又不舍得丢,便抬了去刷洗,想着用来做什么
好。
这装烤鱼的陶盆虽是粗陶,做工也有些糙,但他运道好,有回送来的陶盆上竟带着滴墨绿的窑泪,为这烧得焦黑的粗陶盆,添上几分古朴美感。
沈海将陶盆淘洗干净,捧着赏那盆上窑泪时,便想,不如拿这最好的陶盆栽上几棵铁皮石斛,介时摆在窗前,也有些趣味。
沈大伯附庸风雅,家中栽种了不少梅兰竹菊,沈海也耳濡目染,除了吃,他也爱莳花弄草,集各类瓷器陶器,如今连这烤鱼盆都赏了起来。
这时,他手指摸到了陶盆底部有刻印的凹痕,便将盆翻了过来,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陶盆底部刻印了“杨柳东巷沈记”这几个小字。
沈海呆看了半晌,将陶盆放回屋子里,立即拔腿便往甲舍跑。
沈济下了半日的学,午时回了学舍,正坐在自己床边的桌案边,专心将课上所学的新篇在自己装订的空白小册上再抄一遍,并在旁边用朱墨小字批注上邹先生阐述的释义,日后复习起来方便些。
他学舍里那个戴着爱的童子名唤孟弘和,他年纪最小,今年刚满七岁,只比湘姐儿大了一岁呢!但他却考了今年的第七,就睡在他边上那一床。他手里捧着两块糯米糖糕,一边吃一边趴在边上看济抄写,糕糖霜落了满衣都不知晓。
沈济在家里照顾妹妹习惯了,十分擅长一心二用,一边学习一边注意胡闹的湘姐儿,能及时抬手将快要摔了滑了的她捞回来是他的日常。
因此,他笔下不停,却好似后脑长了眼似的,左手从怀里掏出帕子来,头也不抬地递给孟弘和:“擦擦吧,一会儿衣裳毁了。”
孟弘和忙接过来擦拭,擦完接着吃,吃完一个了,他却没吃另一个,反倒用帕子把糕包好,放在沈济的桌边,专门留给他吃。
一间学舍五人,孟弘和因年纪小,家里又娇惯,很多事都不大会做,水桶抬不动、衣裳不会洗、夜里还得抱着枕巾叠成的布老鼠睡,其他人还在背地里笑话他“四眼”,唯有沈济不嫌弃他,所以孟弘和便也与沈济亲近些。
啄饮堂膳食不好,孟弘和吃了两日便拉了肚,之后孟母便日日走三四里地,提着食盒到书院围墙外为孟弘和送餐食和点心,顺道将儿子积攒下来的脏衣裳抱回家去洗。孟弘和便隔着围墙对孟母说些学堂里的小事,自然也提及了学舍里同住的沈
济平日里待他多有照料。之后孟母再送来点心,便都是双份的了,还总细细地交代孟弘和:“万不要小气,与你同窗一起分着吃。”
这糯米糖糕便是他阿娘亲手做的,将饴糖熬成水,拌在蒸好的糯米里,再上锅灶翻炒,直到糖水被完全炒入糯米中,最后用模具压成形,便能吃了。吃起来软糯黏连,却又不沾牙,甜香不?。他觉着阿娘做得糖糕比外头卖得还好,他自己是
极喜爱的。但不知沈济是否会喜欢,听闻他家开食肆的,想必吃多了好吃的了。
沈济倒是瞧见了他动作,也没客气,说了声:“谢了,闻着很香。”
“你尝尝,是我阿娘做的。”孟弘和眼睛一亮。
“好,一会儿写完。”沈济蘸了蘸墨,翻过一页继续写。
孟弘和便高兴地坐回自己的床榻上看书了。
沈海趴到窗子上哀嚎时,沈济刚抄好一篇,正拿了糖糕在吃。
“济哥儿啊济哥儿,你瞒得我好苦。”沈海推开了窗,胖胖的上身卡在窗洞里,显得那脑袋愈发胖了,他哀怨无比,“那烤鱼便是你们家的,你怎么不告诉我?”
“你也没问啊。”沈济三两口吃完糖糕,还回头对孟弘和说了声很好吃谢谢。孟弘和本来被突然冒出来的沈海吓了一跳,但听济奇糖糕好吃,又立马高兴起来,还道:“是吧是吧,我也很喜欢吃,下回我让阿娘多做些!”
沈海还趴在窗沿上对沈济絮叨控诉:“你还让我请你吃了三回!”
沈济怪道:“不是你自己要吃的么?还求我陪你。”
“可那是你家的啊!”
“我家的你也得付银钱。”
“我与你是堂兄弟啊,若是知晓是你家的,你托闲汉跑一趟,让你阿姊给你做一份送来不就成了,哪里还用得着这么麻烦?”沈海还是心中不平。
沈济淡淡道:“海哥儿,你难道是如今才知晓我们是兄弟么?我在你家住了三年,也没见你将我当兄弟,你们一家人只将我与湘姐儿当累赘。怎么,如今才吃了三条鱼,我与你之间便有了这样大的转变了?你先前不也瞧不上我?”
“你......”沈海脸涨红了,诺诺道,“都那么久了,你怎么还提。”
沈济眼里露出讥讽道:“那是三年,并非三日、也非三月。我记性虽不如你,但也没那么差。”他顿了顿,又将情绪压了下去,自顾自收拾起桌案上的纸笔,“海哥儿,我也不想旧事重提,只是我今日当借此机会与你分说明白。我爹与阿娘走后,
我家的铺子便是大伯在打理,我与湘姐儿在你家三年,并非吃白食,这你不可否认吧? -->>
54、被排挤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