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雪国 十六 凡世的欢乐(2)

新年还是来了,在死亡的白色笼罩下姗姗而来。

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。

大雪开始降下来,一片一片,落满了整个世界。

桌上有灯,那盏油灯的光芒柔软地散在屋子的四周,昏黄色的灯光让这个冬天萧杀的气氛减弱了很多。

潮涯依然躺在床上,皇柝的防护结界依然笼罩在她身上。

月神站在窗户边上,风从夜色中破空而来,她的头发四散开来。

皇柝问,王,伢照的死你有什么看法?

我只能说是乌鸦做的。

月神转过身来对我说,不一定,说不定西方护法已经出现了。

我问月神,那么,会是谁?

月神说,谁都有可能。月神望了望躺在床上的潮涯,然后转过头来对我说,王,你可以出来一下吗?

凡世的冬天其实比刃雪城里的冬天更冷。尽管是在新年,可是当那些顽皮的孩子玩累了回家去之后,整个街道就变得格外冷清,地上有他们放过的焰火纸屑和玩过的灯笼,残破地堆积在两边积满白雪的街道上。

月神站在风里,长发和长袍从她的身后飞扬起来,她说,王,我郑重地向你说一些事情,第一,我怀疑潮涯,第二,我怀疑皇柝。他们两个中间,有一个就是西方护法。

我看到月神眼中弥漫的漫天风雪,我突然觉得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,我虚弱地问她,为什么?

关于潮涯,王,我问你,在经过蝶澈的破天神殿之后,你觉得潮涯操纵梦境的能力怎么样?

绝对已经达到一流的占星师的灵力。

那和我比呢?

说实话,应该在你之上。

的确,王,潮涯的制造梦境的水平已经在我之上,从某个意义上来说,她已经可以算是一个优秀的占星师了。我学过的暗杀术中就有操纵梦境这种方法,而伢照也是死在这种暗杀手法之下。可是,王,你知道吗?今天笼罩伢照的那个梦境,连我都有能力去破除,只是当时潮涯已经开始动手,我想那个梦境对于潮涯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,于是就没有动手,可是潮涯居然被那个梦境所伤,等我想要动手的时候,伢照已经死了。

你的意思是……

我的意思是,月神看着我,缓慢地说,潮涯完全有能力破除那个梦境,可是她没有救伢照,而且她在装受伤。

那么皇柝呢?

既然潮涯是在装受伤,那么皇柝就应该发现,可是皇柝没有说出来,他和潮涯一起演戏。而且,皇柝身上有很多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,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,总之是一种直觉。

风从长街的尽头,从月神的背后吹过来,那些寒冷凛冽的风如同薄而锋利的冰片,一刀一刀切割在我的脸上。我看着月神,觉得从来没有过的绝望。

我不得不承认,西方护法是我遇见过的最厉害的对手,甚至他不用现身,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掉我身边的人,而我只能站在雪地中央,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。

那天晚上当我回到客栈的时候,潮涯房间中的灯已经熄灭了。皇柝房间中的灯也已经熄灭了。

我躺在床上,可是梦魇一个接着一个压到我身上,那些死去的亡灵在天空之上绽放成恍惚的涟漪,他们在我的耳边说话,微笑,黯然神伤。那些前尘往事破空而来,席卷了我梦境中那些安静站立的记忆,所有的事物崩塌碎裂,轰隆隆地坍塌下来,而我站在一片废墟中,站在那些枯萎翻黄的樱花花瓣的尸体上,泪流满面。

几只巨大的霰雪鸟横空飞过,那些清冽的鸣叫在我的白色的瞳仁上刻下一道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。

梦境的最后,大地上又开满了火焰般的红莲,如同几百年前释死亡的时候一样,那些红莲如同岩浆一样从天的尽头喷涌出来,从云朵的缝隙里喷涌出来,最终淹没掉了一切。

火光冲天。

被梦境操纵而死亡的第二个人是鱼破,同伢照一样,他用三棘剑贯穿了自己的胸膛,依然是蓝色的诡异眼神,阴影般模糊的笑容,以及从地面汹涌而起的狂风。

当我们赶到鱼破身边的时候,他已经用三棘剑洞穿了自己的胸膛,无论是月神还是潮涯,都没有来得及破解笼罩他的梦境。

然后是第三个,潼燮。

熵裂在看到倒在地上的潼燮的时候,没有说任何话,只是一直望着苍蓝色的天空。过了很久,他才说,我的手下最终还是全部死了。下一个也许应该是我了。

新年终于还是过去了,可是在这个新年中却弥漫了太多的死亡的气息。我们没有告诉那个新的店小二这些人的死讯,因为他是那么单纯而简单的一个人,也许一生都不会经历这些离奇的死亡和诡异的暗杀。他只是个简单而幸福的凡世的人,满足自己的生活,开心地和自己的家人一起生活一百年然后从容而平静地离开。有时候我都在想这样的生活也许才是真正快乐的生活,而不是像我一样,是一个被无穷枷锁禁锢的一个王,灵力绝顶,可是却永远孤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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